这一夜,夜里大约十一点。
站在铺着细碎石块的小路上望向环树之丘,古树错综复杂的树影下一个人影也没有。
我将脱好的衣服整齐堆叠在一根突出地表的干燥树根上面,随后踏足步入环绕着古树的一圈池水中。
起初是肌肤与池水交异时的清凉,然后是母体般的温暖。像孕育胎儿生长的子宫那样,古树之下的池水提供了与之相似的条件。混于水中能够供人呼吸的气体,可以让人在水下自然睁开眼睛的奇异质感,以及母体环境下难以做到的,星光透过树影渗透水所中呈现出的斑斑光明,这都是环树之池一直将我牢牢吸引于此的地方。
头没入水中,枕在那根我早已习惯了的松软须根上,伴随着逐渐漫及全身的安逸脉动,意识慢慢集中至头顶那处由古树树枝拼接成的菱形框架间。此时莅临这一框架中的是一颗泛着薄薄绿光的极地行星,星图课上的教师说那颗星星上面遍布冰川,在教会有关世界诞生的传说中那颗星星则成为了太古恶魔发源地的代言,近乎所有极光教会的信徒都打心底里确信着在那颗星星上栖息着形如章鱼一样的巨大恶魔这样的传说或是谣言,而星星呈现出的这一绿色在他们看来也理所当然的成为了怪物那一绿色胶质皮肤作用下的结果。
没错,这真是荒谬。
教会就只会教导人们去相信这些荒谬的事物。
在教会的言论中,美丽的圣女与天使似乎只存在于伊莫里亚王国一处,她们过于可怜的只剩下这一处居所,甚至就连她们的故乡——仙女座的群星也都早早沦落为有着恶魔栖息的可怕之地。
相信其他世界的宗教也都遵循着同样的理论吧,神明即便有着各自合适的住所也还是喜欢隐身飞翔在人类(实际是信徒)的周围,孜孜不倦的进行着所谓的庇护或是祝福,并且还不忘在其最为忠诚信徒的血肉之躯上留下代表着神明存在的印记也就是所谓的圣痕。除此之外还有其他一些关于殉难者的可笑言论,那些信徒口中的神圣典故在我听来简直滑稽的可笑。
可是……
对我而言,若是仙女座不在的话,那自己今晚又会梦到些什么呢?
心跳莫名的加快,水面泛起微波。我闭上眼睛,好像悸动一般的心情持续了好久方才散去。
要不要睁开眼睛呢?
意识复苏后,全身上下纷纷传来有关自己身体的感知回馈,这些信息表现在意识中,我感受到无从辩驳的真实。
小心翼翼地睁开眼睛,发现自己正面对着少女可爱而清纯的笑脸。
逸?
随风飘散的发丝从我的面前划过,在阳光下泛起点点橙黄,随后在耳边响起的是两个妙龄少女间嬉笑的闲谈。表现上只是普通友人间和谐的聊天,但实际身处其中的我却听不清有关这一谈话的任何内容,无疑这又是假的。
逸明确的说过,自己不属于这里。因此在这里有关于自己存在的事情也就没必要据体呈现,对此自己已经了解的很清楚了。我自然知道,逸现在这幅和颜悦色只不过是对在此充当不和谐装饰物的我装装样子而已。
身体如同人偶,在无意于本身意识的操纵下自顾自的流畅运行,即便在身为自己的我的感知中也未有留下任何不和谐的音符,直到逸和绘消失在视野的尽头。
与上次情景一样,随后出现的绘在简单寒暄后上前拉住逸的手随后两人便像是兔子似得欢跳着跑向远方。这次的我置身于一处巨大的环状花园,身边高度及人腰际的低矮灌木被整齐修剪成象征着威力与太阳的古老符号,这些符号像是网格一样均匀散布于花园之中,花园的正中是一尊高大的白色人像——一个穿着不知名整齐服装,戴着有着帽檐宽大的帽子,右手并合五指直挺挺的指向面前的遥远天际的中年人。他所指的地方山脉纵横交错,两座峰顶有着皑皑白雪的高峰对称分布在场景两侧,从而为更远处的空间空出到了更为宽广的天地。人像基座的两侧各自存在着一条与人像颜色相同的白色长椅,绘与逸像上一次那样相视坐在左侧,这样一来,人像右侧的长椅便像是专门为我预置的一样了。
这次建筑师的水平可比上次的高多了。
我张开五指,划过修剪整齐的低矮灌木丛,指尖感受到轻盈的触感。这感觉真实舒畅,完全没有魔法作祟的痕迹。
这个场景的,自己的,身体没有任何多余或是不真实的感觉。
来到人像的一边,我试着集中意识。集中,然后汇聚作用于手中,预想中的大概是四级冲击的程度,成功的话即便只是爆破空气产生的冲击也会将那尊人像凭空击碎成粉末状的数块……
结果毫无结果。
我失落看着自己那生动,满是血肉而又毫无生机的手掌,自己这幅失落的样子应该像极了一个憧憬着魔法却又完全没有天赋的可怜女孩。
这具身体是假的,自己应该又是处于沉湎梦境中的状态。所以呢?自己又被困在这莫名其妙的古怪梦境里了?
但是自己根本无法醒来,意识被完全装进并困在这具虚假的身体中无法挣脱,并且这一意识还清醒的要命,即便清楚这里是梦境的本质却也已经没有了用力让自己清醒从而达到醒来这一目的的能力,所以呢?要是这样的话,这还能称之为梦吗?梦真的能够做到这样的程度吗?过度的清醒导致我的思想在这时混乱的有些不知所措。
就在刚才,逸被绘拉着从自己身边跑开时。她曾回过头来朝着自己恶意的一瞥,像是在说“你这么又来了?”这样的话。对此我又该作何理解呢?继续解释为梦的话,那这或许可以认定为少见的梦的连续性。但如果这不是梦呢?逸在这里充当的就应该是幕后黑手一类的角色了吧。可要是这样的话,那绘呢?难道他真是一具人偶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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